不能陪你从校服到婚纱了

见证过一段十年的感情。

毛毛初吻的那个晚上，我在场。

她妈耳闻她有早恋苗头，虽然抓不到任何证据，但初中女儿早恋这等大事，让这个当家做主的阿姨有着强烈的失控感，对她的一切出行都严密审问。

毛毛找我做掩护，每逢周末都声称跟我一起去逛公园，她说的是实话，每个周末她都要带上我，以及她刚交的男朋友一起出去，三人约会。

地方太小，好巧不巧她男朋友老白是我爸同学的孩子，大我们一届，刚上高一。

在老白还是小白的时候，我们就认识了，当时我爸刚做父亲没几年，依然贪玩，我经常被带去他的同学家里串门。

老白家里是我最喜欢去的，因为白爸爸在家里养了一只鹦鹉，我每次去便专注喂鸟，对老白的印象只剩下他脸上的鼻涕壳子。

老白高中后出落得有几分帅气，毛毛在听到我关于她男朋友的童年回忆，尤其是鼻涕壳子的部分后，便放心带着我一起出门约会了。

毛毛初吻那个晚上，老白刚打完篮球，俩人离我几米远走在前面，我在后面拿着辣条边走边吃，走着走着，一看不对，前面俩人呢？

回头一看，他们俩在路灯下接吻，偶像剧里的接吻都是女生踮脚，男生一手揽腰一手捧头。但是毛毛跟谁接吻都用不着踮脚，两个人直直地面对面站着，老白手里抱着球，毛毛双手搭在他肩上，不对，像摁在他肩上。

我怀疑老白是被强吻了。

家长对于干预早恋这事，有着极强的责任心，在微信都没有的年代里，各路阿姨们通过广场舞、乘凉的机会，跟毛毛她妈传递情报，毛妈很快就知道了毛毛确实在谈恋爱。

一个老霸道和一个小霸道，吵起架来楼道里的声控灯全亮了，现在都知道毛毛在早恋了。

高一分班，我跟毛毛分在了一个班，以前初中不在一个班，我只需要在周末打掩护，现在脱离毛妈的管辖范围，都归我管了。

毛爸本来加入了监视者联盟，遵从她妈的旨意，要开车接送宝贝女儿上下学，她装贴心小棉袄说怎么能让爸爸起这么早呢，她要跟我一起上学。

于是我依然像小学一样去她家等她，一起下楼，走到外面大马路上，把她交给老白，我就去等公交车，他们俩走路半个小时去学校。

老白家离我们家走路得四十多分钟，那个点也没公交，得起很早才能每天按时接毛毛，还好那个时候大家不流行熬夜。

高二毛毛开始学美术，专业分虽然过了重本线，但文化成绩发挥失常，考了个二本，跟老白一个城市。

一对小鸳鸯终于能摆脱家长的控制了，却不比以前省心。

毛毛的占有欲是表达爱的方式，她爱得热烈，要找理由折腾老白，才能感受到爱得情真意切。而老白也了然她的霸道是因为在乎，处处让着她。

十年的时间里，他们分手的次数我已经记不清了，我们这些做朋友的从来不劝他们复合，这对情侣闹分手跟秀恩爱似的，不出三天朋友圈又是合照。

别的高中情侣当时爱得死去活来，毕业就各奔东西老死不相往来，只有毛毛和老白，天天闹分手，我们却觉得他们永远吵不散，仿佛是镌刻在对方生命里一般。

到了大学，毛妈依然反对毛毛谈恋爱，这次不是反对恋爱，而是反对老白。她考虑到了更长远的东西，老白的家庭。

不是毛妈看不上老白家里的条件，毛家的条件用不着依靠男方，毛妈是不喜欢老白家里懒散气氛。

没什么上进心，喜欢安生稳定的日子，老白也是这种随遇而安的性子，没什么人生追求。

毛妈太清楚自己女儿的个性，在学校是被动的人生，大家在差不多的环境下，看不出太大差异，但是步入社会后，能够得到什么样的生活，完全靠自己的意识和能力，这个时候毛毛才会发现，她跟老白想要的生活是不一样的。

毛毛当时并不理会她妈的顾虑，去见了老白的家长，虽说是第一次见面，但谈了地下恋爱这么多年，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，只差一个正式认识的机会。

老白家里对毛毛很是认可，毛毛从小就嘴甜，大人们都喜欢她，而且毛毛家的条件摆在那，只会给她加分。

老白也在慢慢博取毛毛家人的好感，寒暑假的时候，我常在楼下碰到他开车过来接送毛毛爸妈，朋友圈也见过他们一起出门旅游。

看着他们俩跟毛家两大护法游击战这么多年，有种熬出头的感觉。

毛毛和老白，这两个名字，仿佛绑定了一般，提起一个，就会想起另一个。

毕业后，毛毛考上了研究生，还要兼着实习，老白在亲戚的公司工作，两人一起合租。

过年我回家了，毛毛还像小时候一样，在我家窗户下喊我，找我出来聊天。

她吐槽了压榨她的导师，公司里的极品同事后，把最后一件大事像补充一样轻描淡写说出来，她说想分手。

我依然当她是跟平时一样闹，毕竟跟了一个人十年，别的都没尝试过，开始谈婚论嫁了，要说没点不甘心，不真实。

她说不是因为不甘心，而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要和老白一起过日子。

实习之后，毛毛在公司接触到很多大神，她是个好胜心很强的人，身边的竞争环境让她十分焦虑，加倍努力。

毛毛在不断往前跑，老白还在原地。

老白虽然说过会为了她改变，但每天回家依然是沙发上一坐就开始玩吃鸡，洗衣做饭还是毛毛的活。

她已经不太管老白了，但她的自律和上进，刺激到老白的自尊心，每天回到家都是紧张的气氛，常常因为一点小事就吵架。

而且她发现老白偷偷加女网友聊骚，被发现后，老白说，因为毛毛给他的压力太大了，他跟别人只是玩玩。

他们都很累很累。

毛毛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，却没有在偷吃这件事上追究，让她恐慌的是她越来越觉得，老白不是她想要的伴侣。

而且老白家里开始有点催婚的苗头了，想让毛毛研究生期间领证，最好毕业就能生娃，毛毛肯定是不乐意的。

这对情侣想要在一起，必然要为对方放弃一些原则，愿意牺牲多少去成全感情，答案只有毛毛知道。

他们最后一次分手，悄无声息，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分了半年，比以往都久，谈了十年毛毛才想明白想要什么样的生活，老白给不了，没有谁对谁错，只有适不适合，所以不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。

她分得很果决，在我们面前聊起老白也没有丝毫的避讳和不舍，只有释然的痛快。老白则依然走不出来，深夜会在朋友圈里发一些文字，不过毛毛已经拉黑他了。

分手之后毛毛终于发现，她放不下的不是对未来的期待，而是放不下对老白的占有跟习惯。

其实她早就发现她和老白是两路人，他们的差异不是取长补短，而是互添麻烦，只是老白多哄两句，她觉得这些问题都可以慢慢解决。

但从少女到大人，面临的选择越多，人生会有不同的走向，两人的关系也不单单是我爱你、你爱我了，在每一个选择面前，老白不能跟她做出一样的决定，注定渐行渐远。

都说时间久的情侣，离结婚或分手，都是一步之遥，其实坚定了要结婚的，就不会考虑分手，有念头的，都是想清楚了不合适却被依赖动摇。

爱还在，但不足以支撑他们走下去，与其让那份爱成为彼此的牵绊，不如痛快了断。

男人多情且长情，女人专情且绝情。

我也希望这是一个故事，但它是真的。

附上14年的夏天，毛毛的大长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