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搯山药

搯山药

订阅 2019-6-9

在物质匮乏,生活贫困的六七十年代,吃上一顿饱饭,是求之不得的事。


只要是能填饱饥肠的,都会想方设法收罗到家里。


春天挑小蒜,捋杨叶;夏天摘苦菜,挖野菜;秋天拾豆荚、谷穗,捡萝卜缨,搯地里没有挖尽的山药(学名马铃薯,俗称土豆,晋北不少地方叫山药。)我记忆最深的是搯山药。


山药成熟了,用铁锹或镢从山药蔓四周挖下去,把四周的土挖出来,提起山药蔓用力一抖,一个个山药就露出了笑脸。


偶有山药仍旧混在土里,不肯轻易露脸,需要慢慢搜寻,方露尊容。


要想让仍旧混在土里的山药重见天日,还需要用耕田的犁把地里的土翻一遍。这算是挖山药,土话叫出山药。出山药是劳神费力的农活。


搯山药则是在已经犁过的山药地里的,用锄头或铁锹,一排一排的挖,把出山药后遗漏在地里的山药搜出来。


搯山药的难度更大,靠运气,也要耐心。有时挖去很多土,都搜索不到一个山药,需要换个地方继续。有时山药已露出略不同于泥土的皮肤,可由于角度不对,不容易发现。


那时还是人民公社时期,村里分几个小队,小队社员集体下地劳动,共同收割,按人口和劳力分粮食。每个小队有自己的田地、耕牛和农具,还有属于小队的场面(打谷场),当然还有小队干部。



为防止社员偷田,各个小队还安排了看田的。


搯山药也是不被允许的――那时被允许做的事似乎不多――看田的也管搯山药的。


集体的东西即便毫无用处也不能据为私有,看田的职责就是防止偷集体地里的瓜果粮食。在我的初级印象中,搯山药也有偷的属性。


毫无疑问,搯山药就得躲着看田的,得提心吊胆,得好腿脚。搯山药的就像老鼠,看田的就像猫。猫要抓老鼠,老鼠见了猫就要跑。我小小年纪当了一回老鼠。



我那时也就八九岁光景,不像现在的孩子那么聪明。


正是秋天,天气微凉,吃过午饭,我爹说:“你大娘去搯山药,你也跟大娘搯山药去吧。”我娘在一边点头。


我娘那时已经是一个病人,二十七八岁,瘦瘦的。我爹担任小队会计,多数时间在家操持家务,侍候我娘。


听人们说,我娘原来身体很健壮,在生产队里是一把好手,后来盖窑洞时,把身体搞垮了。


我提了箩筐,箩筐里放几个月饼(自己家里烙的甜饼子,硬的很。),带着锄头,跟着大娘,走出村子一二里。


在一块已经犁过的山药地停下来,大娘在前,我在后,各自选定一个地方,蹲下来,开始搯山药。


我一锄一锄的挖土,眼睛睁大,几锄头下去,一个大大的山药居然跳了出来,就像急于会面的朋友,一点预感都没有,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,那种不期而遇的高兴涌上心头。这极大的增添了我的信心。每搯到大一点的山药,就和大娘炫耀一番。


太阳偏西,天气有些凉,箩筐里有了大大小小的山药。大娘比我力气大,挖过的土远远超过了我,箩筐里已满是山药。


大娘吃了些干粮,我也吃了月饼。秋收的时候,中秋已过,下地干活,累了饿了,吃些带来的瓜果饼子。


趁此空闲,看看天上飞过的鸟雀,逗一逗草丛里的蚂蚱,总是那么的惬意。


不久,太阳的脸红了,云霞也被染红了。箩筐里的山药又添了些。


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声吆喝:“嗨!”我和大娘跳起来,也顾不得看是谁在吆喝,又是吆喝谁,容不得多想,撒腿就跑,手里提着箩筐,箩筐里是搯到的山药。


又是一声:“站住!”我才更加确信,遇上了看田的。看田的在后面追,我们娘俩就在前面奔跑,一场赛跑拉开了序幕。


我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飞起来,或者登上风火轮,逃离这场恶毒的追赶。


看田的究竟是谁呢,会不会放过我们?被看田的抓住了,会不会示众?各种想法闪过脑海。


我甚至想到看田的为什么都会被冠以“烂”字,什么烂头福生,烂眉久,烂眉狗,奇怪得很,实在费解。


终于我和大娘跑赢了看田的。或许看田的放了我们一马,只是吓唬一下而已;或许他们不愿意为追到我们而费力奔跑。总之我们没有被抓住。


我们一直跑到大门口,口干舌燥。老远我看到我娘站在大门口,瘦瘦的。走近了,看到她手里端着已经烙好的茭面饺子。


我爹走出大门,大娘开始讲述娘俩逃脱看田人追赶的奇迹。


我数了数搯到的山药,只有二三十个。


太阳还没有落山,映红了半边天。几个人就在太阳的光辉下说着话。

我娘瘦瘦的,看着我。


我吃着热乎乎的茭面饺子,饺子里包着的是山药。


--END-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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